二十五、生死线——300米(5 / 6)
朗不得不使上吃奶的劲才勉强稳住准心。其实她自己也明白,根本就没有瞄准的必要——放眼望去,沙滩上已经被红彤彤的水晶怪所占据,消防车后方的丛林里,还有更多的怪物在争先恐后地朝外跳。它们有的长着树枝,有的挂着残肢,有的还拖着内脏,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似乎一下子全世界的妖魔鬼怪都集中到了这个地方。
无论再怎么节省弹药,无论再怎么选择落点,无论再怎么精打细算,阿斯朗都无法阻挡眼前的红潮,只能向最接近的目标作出飞蛾扑火般的射击。突然,一只特别能跳的怪物躲过了弹线,扑到了跟前,甚至抓到了脚踝,阿斯朗牙关紧咬,连扣了四五下扳机,才勉强将它打退。
不管身后的枪声如何激烈,林飞羽始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他只是坚定地、默默地一步步向前,一步步走向海滩,一步步朝“活下去”这个目标靠近。
子弹已经打完,撞针敲动的空响如此清脆,如此令人绝望。在逼近的怪群面前,阿斯朗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手段,身体无法动弹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物扑到自己身上,用两条铁钳般的前肢抱住自己的小腿——这骇人的场面让她感到恐惧,恐惧到了极致,便化做想要呕吐的恶心。
就在这时,一道海浪从身侧劈头盖脑地打了过来,怪物的半个身子几乎在顷刻间就化成了爆沸的红雾,伴着嘶嘶的刺耳怪响,随着风浪灰飞烟灭。
咸涩的海水扑上侧脸,涌进嘴角,阿斯朗刚要挣扎着说话,就连着呛了好几口,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怪物畏惧于汹涌的海浪,终于停下了脚步,它们随着潮水拍打沙滩的节奏一进一退,在海岸线上跳起了诡异的集体舞,却始终紧紧尾随着,不愿离去。
突如其来的安全感让阿斯朗松了口气,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也因此彻底垮了下来,她仰面朝天,任由海水浸透了头发,漫过了面颊。
昏暗的云层,苍白的雷光,天空中的一切都在眼前忽闪忽现,精疲力竭的阿斯朗知道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她拼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最后却还是在一阵麻木的恍惚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属于她的裴吉特战役结束了,但属于林飞羽的还没有。他还在挣扎——作为整个海岛上最后一个有机会挣扎的人类,他还在挣扎。
“奇迹只会眷顾相信它的人。”——多少年前冷冰这一句似是玩笑的话,在此刻突然有了意义,林飞羽看到七零八落的栈桥边,竟然还泊着一只小小的船影。从目测的轮廓上看,它可能只是一艘十来米长的小型游艇,但在此刻的林飞羽眼里,它简直就是那条拯救了全世界的诺亚方舟。
即将脱险的微小希望鼓舞着他,让他驱使着自己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像担麻袋一样将阿斯朗扛在肩上,大步大步地跑上栈桥。怪物察觉到了他的异动,也大呼小嚎着加快了速度,拔腿狂奔。殷红色的泥石流涌进了码头的每一个小巷,从四面八方朝林飞羽扑来。
因为昨夜激战的缘故,栈桥已经是七零八落,千疮百孔,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下去,咯吱咯吱的直响不说,还有点摇晃的感觉。如果是平时,以林飞羽的个性,这个时候多半会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但现在的他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正用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向着小船飞奔。
在身后紧随的水晶怪群也陆续踏上了栈桥,它们的腿脚刚一落地,便在木板上留下了星星点点侵蚀的痕迹,几乎是眨眼之间,这些苔藓似的红斑便蔓延开来,连成一片,铺满了大半个栈桥。
终于,像是一头不堪重负的骆驼,栈桥崩塌了,水晶怪踩着碎裂的残木纷纷落下,掉在礁石和海面上,挣扎着,哀号着,在呼啸的潮汐和狂风中化成一片片凋零的红色花瓣。
在脚底悬空的最后一个刹那,林飞羽把阿斯朗扔上了小船的后甲板,自己则直挺挺地坠了下去。所幸,凭林飞羽至少不会淹死的游泳技术,还有办法爬上近在咫尺的船舷。
撑着扶栏回头望去,栈桥只剩下几根支撑桩还在风浪中矗立。陆续赶来的大小怪物堵满了海岸线,列成一排,猩红色的烟云像烈火般将整个港口——确切地说是整个视野点燃。它们只是静静地站着,遥望着十米之外的小船,执著却又淡定地一动不动。
难闻的腐臭在空气中随风飘荡,与之前在丛林中那种象征着“生机勃勃”的异味不同,这完全是一种死亡的气息——曾经天堂般宁静怡人的南洋海岛,在天灾人祸的蹂躏下变成了一块死地,积累了几个世纪的人类文明也好,延续了上万年的自然风情也好,全部都已经随风而去,化为乌有。
“这是……哪儿?”林飞羽正看得出神,倒在甲板上的阿斯朗突然醒了,她还没法活动头部,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天空:“羽!你还在吗?”
“我在,”林飞羽转过身,蹲下,握住阿斯朗的右手:“已经没事了,我们安全了。”
像是在作回应似的,阿斯朗也用力握住他的手:“我感觉有点晃……我们是在船上?”
“没错,”林飞羽轻轻托起她的背,让她好看到周围的环境:“一艘小游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