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2 / 3)
各村寨的选举工作一结束,已经到了年根,镇政府的工作除了防火防盗检查安全隐患和组织秧歌、社火等群众娱乐活动外,就没事了。马副镇长在院子里说:只说这一年过得快,没想到腊月了却度日如年!仁宝仁宝,你不去打些野味?白仁宝说:元家兄弟会去弄的,到时候我让给你拿个黄羊腿。马副镇长说:我要果子狸!侯干事悄悄给带灯说:听出味儿了吧,今年春节咱得给领导拜年哩。带灯说:我谁都不拜!
春节里,带灯真的是没有走动各位领导家,也没有去丈夫的学校;她要求值班,就留在镇政府大院。带灯没有去丈夫的学校,是丈夫在年前辞掉工作去了省城。丈夫爱画画,也正是丈夫能画梅花兰草之类的画,带灯才喜欢上了他,可丈夫在学校教了几年书,一心想着要发财出名当画家,就辞职去省城闯荡。带灯反对过,没起作用,也便不再阻止。一年里,丈夫回来了两次,每次回来他们都争执,总是不欢而散。带灯伤了心,感情也慢慢淡下来。她决定留下来值班,去元黑眼的肉铺里买了肉,去曹九九家那儿弄了些菠菜、蒜苗和萝卜,陈跛子医生又给了二斤豆腐,就在伙房里自己做饭吃。
竹子见带灯留下来一人值班,也不想回县城的家了,说:我陪你。就陪着带灯。陪带灯的还有白毛狗。
第二天,带灯和竹子在镇街上买鞭炮,遇见了提了个大包袱的李存存。李存存是镇东街村的,和带灯熟,问带灯过春节呀咋还在镇上,带灯说她值班。李存存要带灯和竹子去她家吃饭,带灯不去。李存存说:你是镇政府的,巴结不上!可这个你得拿上。从大包袱里取出来的是两条红绸子内裤。带灯说:当街上你给这个?!李存存说:我刚买的,买得多,过年讲究穿这个,穿上了一年都平安哩!带灯见李存存实诚,也图个吉利,就把内裤接收了。
回到镇政府大院,两人穿上内裤在镜子前照,内裤上竟然还绣了朵玫瑰花。两人就咯咯地笑,穿上长裤了,摸摸屁股,还是笑个不止。竹子说:植物把花开在头上,咱却穿在底下。带灯说:其实也对着的。你知道花是植物的啥东西?竹子说:啥东西?带灯说:是生殖器。白毛狗汪地叫了一声,带灯觉得白毛狗能听懂人的话,就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内裤穿了三天,觉得痒,脱下来洗,谁知道掉颜色呀,把盆子里的水都染红了。带灯说:玫瑰就这样谢啦?!
但就在这个晚上,带灯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元天亮。
元天亮那年回樱镇,带灯才到镇政府,元天亮被人拥簇着,她没资格能到跟前去,只是远远地看过。带灯想,我父母去世了五年,总希望能在梦中见到他们,却一次也没梦见过,竟然就梦到了元天亮,是樱镇人嘴上常提说元天亮,听多了受到影响,还是这些天太多地读了元天亮的书,心生崇拜所致?带灯觉得非常奇怪。
学会了吃纸烟
更奇怪的是梦见了一回元天亮,元天亮竟然三番五次地就来到梦里。带灯有些恍惚。有时在镇政府会议室开会,听着听着想到梦里的事,会都散了,她还坐着发瓷。有时和竹子在镇街上吃米皮子,竹子去把米皮子端了来。见带灯又坐在那里发瓷,竹子说:你咋啦?带灯赶紧搓搓脸,说:哦,没啥呀,白毛狗没跟咱们来吗?
带灯开始了吃纸烟。
樱镇上许多女人都会吃纸烟,这并不稀罕,但带灯一学会了吃纸烟,就吃得勤,吃上了瘾。
她告诉竹子,她已经体会到了人的神是常常就离开了身子外出的,吃纸烟才能把神收回来。竹子便常看到带灯能连吃两支纸烟,然后静静地坐了,还闭上眼。
燃烧的雨
初春里还有些冷,能看见嘴里鼻子里的出气,但天上一有了粉红色的云了,就要下雨。雨不是直着下,而且也下不到地上,好像在半空里就燃烧了,只落着一层粉末,脸上脖子上能感觉到湿湿的,衣服却淋不透。
这时候带灯爱到镇街北坡上去挖野小蒜。冬天一过,野小蒜是出来最早的菜,尤其炒了调饭,味道特别尖,打老远都能闻到香气。带灯在山坡上挖野小蒜,似乎不是她在寻着野小蒜,而是野小蒜争先恐后地全到她的身边来,很快就挖到了一大把。有人在坡沟里唱秦腔,扭头看了,是元家老五赶了一头猪走过。元老五隔三岔五要到北边山寨里去买猪,买了猪就吆回来。他吆猪是一手提了猪的尾巴,一手拿着树条子打猪的耳朵,猪不知道这是吆着去肉铺子杀它,而快乐地迈着碎步往前跑。带灯就在那里发笑。刚笑着,一层云从山道上像水一样地往过流,镇长竟然就走上来,喜欢地说:啊你咋在这,给我笑哩?
因为是同学,也因为年龄比自己还小,在镇政府大院里带灯是和镇长啥话都说的,她看着镇长满头大汗,脚上的皮鞋破旧得鞋头都翘了起来,也真给镇长笑了,说:是笑你哩,笑你又到碾子沟村看那个小寡妇了?镇长说:又听谁在嚼我舌根?带灯说:老实说,有没有那事?镇长说:在你眼里,我口就那么粗呀?!
带灯弯下腰再挖一棵野小蒜,说:你也换换你的鞋。又挖了一棵野小蒜。镇长不好意思地用草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