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宝石蓝 雪花白 麦子黄 01 好炕(2 / 3)
下去,就怂恿着玉翠去试试白香衣的旗袍。玉翠架不住大伙的热情和自己的好奇,任由一群叽哇乱叫的女人裹挟着,去了宝柜家。
玉翠见了白香衣,自来熟地凑上去,一把拉住白香衣的手,鼻尖差点儿碰到白香衣的鼻尖,使劲瞅了瞅白香衣的面皮,尽管没有发现想象中的厚粉有些失望,却由衷地赞叹:“啧,啧,他婶子咋这么会长?肉皮精嫩精嫩的!”
白香衣询问的目光投向孔宝柜,孔宝柜却只顾扎煞着两手嘿嘿傻笑,不知道给白香衣介绍。白香衣撤回目光,想着总该说些什么,玉翠已撒了白香衣的手,对孔宝柜说:“宝柜,她们都想看看你媳妇的衣服,学个样儿,做它一两件,也俏一俏呢!”
女人们一阵吃吃地傻笑。
宝柜二话不说,哗啷一声打开了衣橱,然后躲一边继续他的傻笑。
女人们眼花缭乱了,拿起哪一件都爱不释手。“哎哟哟,俺的那个天王地老子,这么多衣服哪一辈子能穿完?”
宝柜听了,嘴巴咧得几乎把脑袋一分为二。“这算啥?要不是嫌行李多,她的衣服足足能装一马车。可惜了,都扔掉了!”
女人们也跟着啧啧惋惜。
宝柜他爹当年给他起名字,是希望将来儿子能珠宝满柜,现在虽然没能珠宝满柜,却也彩衣满柜了,不知道他爹是不是该在棺材里大笑三声?
细看白香衣的衣服,大多数是颜色式样各异的旗袍,绸的、缎的、棉的、单的、夹的、长袖的、短袖的,颜色更是仿佛占尽了天下所有的颜色,女人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种颜色没有出现在这衣服堆里。
女人们七手八脚地给玉翠套上一件翠绿色的旗袍,不等扣子扣上,玉翠前胸的两团肉已经像推进了膛的炮弹,蓄势待发,扣子和扣鼻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仿佛南极和北极根本没有相遇的可能。玉翠羞红了脸,鼻子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油汗,慌忙脱下旗袍,抓住一个比较瘦小的女人,不由分说给她套上。这回扣子倒是系上了,却松松垮垮,只见衣服不见人。最后,女人们都过了一下旗袍瘾,可都没有穿出彩头来,也就没有尽兴。
在回去的路上,玉翠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说:“城里的女人都是照着衣服的样子长得,难怪咱们穿着不合适。”
另一个女人附和说:“就是哩,高原都说史无前例呢。”
高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让她们信服的男人中的一个。高原是外乡人,曾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几年前这里有过一次不大也不小的战役,高原光荣负伤,就留在村子里养伤,然后按照上级的指示,在村里做了教员。高原在男人堆里是数一数二的,二十来岁,白净儒雅,是女人们心目中的金童。她们家的孩子都是高原的学生,因此她们喜欢借询问孩子们的学习情况和高原搭话,说着话,常常出其不意地拧一把他结实的大腿,高原就会像受惊的小马驹一样跳起来,红涨着脸皮落荒而逃。高原害羞慌张的样子,能撩起她们心中无限的怜爱,她们喜欢。有了金童,她们便一直物色玉女的角色,可惜连玉翠那样的女人都落了选,原因是她说话的声音不够脆,也不够年青。现在村里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女人,使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玉女,但是谁也不肯说出来,因为她们实在不甘心。
女人们忙着试衣服的时候,白香衣一直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微笑,在一旁静静地看。这是一群与她不相干的女人,做着与她不相干的事,一场闹剧乱哄哄地开始,乱哄哄地收场,曲终人散,她才从不相干里走出来,一个人收拾残局。
白香衣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一件件抚平折好,收拾每一件都像收拾一件心事和一个渐次模糊的面孔。白香衣对发誓要娶她的男人,历来都会提一个不高的要求:只要一件中意的旗袍,使悲壮得要一掷千金的男人有种浑身的劲没处使的虚脱。听起誓言来白香衣总报以平静的微笑,笑得男人心虚,就发更毒更狠的誓。香衣明白,誓言即使挂在树上能开出花来,丢在地上能砸出坑来,那也不过是一句嘴里说出来的话罢了,当不得真。男人不是把女人当作衣服吗?何妨不把他们当成衣服,穿过了,洗几水就旧了,也不必伤心,因为还有新衣服在衣橱里静静地等着。
那个时候她不愁没有衣服穿,因此不怎么珍惜。今非昔比,她却有些心疼这些衣服了。有几件被撑开了缝子或挣脱了扣子,她挑拣出来,准备缝补。把衣服和男人相比,她更钟情于衣服,衣服可以当作知己来看待,你懂得它了,它也不会惜力,会使你时时刻刻保持着光鲜和优雅,而男人不会,男人只是彻头彻尾的破坏者。她觉得这一辈子不会爱上任何的男人。
孔宝柜她也不爱,虽然选择了孔宝柜做丈夫。她知道迟早要找一个男人嫁掉,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就好比看破了红尘,削发为尼,穿一辈子古板的法衣。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嫁人。
那天兰姨慌慌张张地跑进她的屋,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知道又有事情要发生了。近半年来,外面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兰姨的神经质也越发修炼得炉火纯青,时常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而一惊一乍。等兰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