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宝石蓝 雪花白 麦子黄 02 冷炕(1 / 3)
由于长时间没人住,家不像家的样子。一院子半人高的荒草,满墙的绿油油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风烛残年的土坯院墙和土坯屋似乎不堪重负,摇摇欲坠。白香衣对这个家本来没有过高的期望,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家是什么?无非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在男人有的是力气,也有的是功夫收拾。潜意识里,她已经认可了这个男人,也抱定了和他好好过一辈子的决心。
白香衣每天搬一个小凳子坐在梧桐树下,指挥宝柜干这干那。不时有男人蹭进来,帮宝柜的忙,顺便偷偷瞭上几眼白香衣。白香衣落落大方地递烟倒水,周全得体。
院子里时常出其不意地冒出些活物。杂草丛里清出一窝刺猬,有人提议烧着吃,这令长年不识肉滋味的男人们直吞口水。白香衣过去,看到一大三小灰白的刺团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动了恻隐之心,柔声说:“放生吧。”竟没有人反对,宝橱用粪筐装了刺猬,提到村外放掉了。隔了一天,补墙洞时惊出了一只一尺长的貔子,一身金黄的毛溜光水滑,被男人们追得满院子乱窜。白香衣轻轻说了一句:“别伤它。”男人们就听话地停下追赶的脚步,任貔子大摇大摆地从院门跑出去。
以后每有活物出现,男人们都大呼小叫,吸引白香衣过去看。一窝粉红色肉滚滚的小老鼠也好,几枚小小的带着灰色斑点的壁虎蛋也罢,男人们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本不该大惊小怪,只因为白香衣对这一切流露出浓厚的兴趣,他们也就跟着兴奋起来。白香衣惊奇中带着怜悯的表情,令他们着迷。
更令他们着迷的是白香衣的来历,那就像一个香艳的谜团,既是男人们的疑惑,也是女人们的困扰。
干活的时候,不时有人套弄宝柜的话。白香衣有先见之明,早教了宝柜一套话,宝柜一板一眼地照着说过许多遍了,越说越顺溜。“俺老丈人是开米店的,俺在店里做伙计。打仗的时候,一把火烧了米店,俺老丈人说兵慌马乱的,在城里住着不如乡下安生,就把他闺女给了俺,让俺带回来好好过日子。”
孔树林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在抹墙泥,笑着低声说:“你那老丈人也是瞎眼蛾子!真是造孽,你媳妇脚底下的泥也比你鲜亮些。”
孔宝柜不恼,笑着说:“再鲜亮也是俺媳妇。”
孔宝橱替孔宝柜打帮腔:“要不树林叔也出去当当伙计,没准再给俺弄回个小婶子来。”
“有你啥事?闭嘴。”孔树林用泥抹子挑起一块黄泥,一扭身甩向孔宝橱。
孔宝橱没防备,那块泥不偏不倚正砸到了他的额头上,吓了一跳,白着脸弯腰抓起一把泥,照着孔树林的脸抹过去。
孔树林哈哈大笑着躲,没注意脚下,被一根木头绊了一个趔趄,孔宝橱得了机会,没头没脸地抹了两把,抹出一个大大的鬼脸子。
孔树林也急了,揪住孔宝橱,要把脸上的泥擦到孔宝橱的衣服上,孔宝橱挣扎躲闪。一帮人瞧见了,都放下手里的活,呐喊助威。
白香衣提着一壶热水出来,笑吟吟地说:“抹脸上多脏啊,快洗洗吧。”
白香衣的话像圣旨,两个人都停了手,有些难为情地一前一后进屋洗脸。
洗净了脸,孔树林坏笑着低声说:“别看你嫂子小,还真会心疼小叔子,刚才是怕你吃亏呢。”
“闲着臭嘴,乱喷粪!”孔宝橱笑骂。
“都说‘嫂子小叔,见了捣鼓。’能不能捣鼓就看你的本事了。”孔树林拍拍孔宝橱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嘀咕,那是煞有介事的语重心长,有些隔夜的剩菜发馊时的酸味。
孔宝橱坏笑着反问:“你咋不说下一句?‘婶子侄,一半回。’要捣鼓俺也要先捣鼓你家俺婶子。”
“去吧去吧,你婶子的妈妈你可劲吃,呛不死你,俺就权当多养了一个儿子!”
两个人嘴官司打得正热闹,孔宝橱的媳妇胡桂花走了进来,笑着说:“你们爷俩在叨叨啥?人家都在外面流汗,就你俩知道偷奸抹滑。”
孔宝橱嘿嘿笑着说:“树林叔让俺去吃他家婶子的妈妈呢。”
孔树林当着侄媳妇的面,不好意思瞎扯,被宝橱村了个大红脸,狼狈地躲了出去。
胡桂花很不屑哼了一声,忽然看见椅子上搭着一件粉色旗袍,上前摸了摸,啧啧道:“真滑溜。三他爹,啥时候也给俺弄件绸子衣服?让俺也新一新。”
“就你那脏样?穿上绸子也新不起来!”孔宝橱撇撇嘴,闪身出去了。
胡桂花气得直翻白眼,气咻咻地坐下,忍不住把旗袍摸了又摸。胡桂花看着一个阔气的嫂子进了门,心急火燎地想瞧瞧她会给自家的三个小厮送什么样的见面礼,可几天过去了,却不见白香衣的动静,就坐不住了,要来提醒一下。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白香衣才背着个包袱回来,脚步歪斜零乱,摇摆如扶风杨柳。胡桂花忙迎上去,接过包袱,打开露出两个青荧荧的大冬瓜来。“好出息的冬瓜,嫂子你从哪儿买的?”
这两个冬瓜死沉死沉的,累得白香衣出了一身毛毛汗,她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