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旧袍子 破鞋子 臭架子 36 妖娆(2 / 3)
小庙里放不下天罗大神仙。”
高原讪讪地说:“那嫂子走好!”
诺大的校园里只剩下了高原父子,望着这个生活过许多年的校园,高原百感交集。
“爸爸,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工人阶级,要不是一个农民也行,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没有面子。我不愿意回去了,不愿意听见人家叫我狗崽子。我都和你划清了界限,可是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我后悔有你这样的爸爸,你是我的耻辱,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高军忽然爆发了,控诉有高原这样的父亲的悲哀。
高原无语,面对儿子的指责,高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当儿子说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让他痛得窒息。他又一次望向白香衣的房门,现在所有的人都有理由不原谅他,尤其是白香衣。
白香衣的房门忽然打开了,春晖怯生生地探出头张望了一下。高原心里一动,这个满面泪痕的孩子和高军长得太像了,他非常迫切地想从白香衣的口里得到证实,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他的血。
白香衣也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了衣服,洗净了脸。高原随着白香衣的一举一动,心忽上忽下,上是痛,下也是痛。白香衣和春晖说了些什么,向外推春晖,春晖却一味向后缩,娘俩僵持了一会儿,白香衣放开春晖,向高原父子走来。高原恍惚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伸长着脖子,看着一个穿着宝石蓝旗袍的女人,娉婷走来。白香衣还是那么明亮,亮得让高原心惊肉跳,亮得让高原自惭形秽。
白香衣在离高原两三米的地方站住,把一个用橡皮筋缠着得纸卷扔在地上,扭身往回走。
高原不再矜持,快步追上白香衣,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个远离高军和春晖的角落。
白香衣弹弹被高原抓过的衣袖,冷着脸说:“高老师,你儿子看着呢,请放尊重些。”
高原急切地问:“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吗?”
白香衣冷笑:“笑话!春晖姓孔,他爹是宝柜。”
高原忽然跪下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咱们的儿子,求你饶恕我吧!”
白香衣怔了怔,冷笑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软骨头!”说完,她高傲地昂起头,像一个尊贵的女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回了屋。她看到春晖正在照镜子,脸上布满了疑惑。
高原捡起纸卷,里面是二十元钱和十斤粮票。高军饿了的时候,高原才做通了他的工作,爷俩踏上了归途。他强忍着不回头,但他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在目送他离去。当他站在大坡上,终于忍不住回头的时候,看到学校门口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那是春晖,他的另一个千真万确的儿子,一个不能相认的儿子。他的视线有一些模糊,下意识地向春晖挥了挥手,他忽然有一种冲动,要告诉高军,站在那里的是他的哥哥。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拉着高军走下大坡,孔家屋子被隔在了大坡那边,他感觉到那道大坡已成千山万水,他再也没有跨越的能力。
两天以后,一个带着眼镜的城里女人来到了村里。她是高原的妻子,听说高原父子被红卫兵们撇在了孔家屋子,来接他们回去,在路上她和高原父子错过了。在学校里,她看见一扇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知道有人要办喜事。她敲开那扇门,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接待了她。在那个瞬间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没想到这小村里,居然还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当她问起高原父子,那个女人告诉她,他们已经走了。她忍不住好奇,问谁要办喜事,那个女人说:“我。”她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就告辞了。回到城里,高原曾经和一个妓女鬼混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于是那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女人,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她和高原的婚没离成,到死这根刺也没有剔除,一辈子和她争抢高原的心。
白香衣并不想把婚礼搞得多么隆重,却尽量让全村人都知道这场即将举行的婚礼,因此早早地贴出了大红的喜字。门庭有史以来的冷落,村里人都像避瘟疫一样地躲避着她,但是她自己打点得津津有味。春生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这使白香衣的心隐隐作痛,转念一想,这样断了更好,本来就到了该断的时候。
以前总害怕婚期的到来,现在她竟盼着婚期到来了。农历九月十六如期而至,白香衣让儿子请一天假,参加婚礼,被儿子粗暴地拒绝了。早晨起来,白香衣发现下霜了,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上凝着一层细小的冰晶,在初生的太阳下熠熠生辉。白香衣想,等举行过婚礼,就得收获白菜了。
事先说好的,胡桂花的表弟带着铺盖卷过来,一对新人在主席像前面三鞠躬,然后双双去公社领取结婚证,回来后摆一桌酒席,请亲戚朋友们吃喝一顿,婚就算结完了。
白香衣从早晨等到中午,望眼欲穿,终于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学校门口,却是春生。
“娘,你不用等了,那人不会来了。”春生的眼睛躲躲闪闪,不敢正视白香衣。
这是春生第一次在没有人的时候喊她娘,把白香衣的眼泪都叫下来了,不是因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