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眼圈 红眼圈 干眼圈 46 春暖(2 / 3)
“别说分家的话,我就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热闹!”白香衣说。
“你呀,还是大大咧咧的脾气,没一点儿算计。”玉翠嘴上埋怨,心里却是赞许的,她夹了一大筷子白菜放在白香衣的碗里,说:“别总说话,吃菜,小兔崽子们猪似的,你不快吃,就被他们抢光了。”
存粮已经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不满意地说:“奶奶说话不文明,我们是你的孙子孙女,我们都是小兔崽子,你又是啥?”
白香衣看看存粮,记起了桂兰,就说:“可了不得,桂兰现在成县长了,她还说让存粮、存东去县城住两天呢。”
“不去,她又没管我,我不认她!”存粮气呼呼地说,饭也不吃了,站起身走了出去。
“俺要去城里。”存东乱嚷一气。
“天也有瞎眼的时候。”玉翠也放下了饭碗,离开了饭桌,这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火气还是那么旺。随着时光的流逝,白香衣在玉翠的心中的阴影正在逐渐淡去,十年的期限早过了,她觉得祟已经破去,接下来只剩下好日子。她对桂兰的憎恨却与日俱增,所以一听见白香衣提起桂兰,好心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香衣觉得莽撞了,不该在饭桌上提起桂兰,破坏了难得的好气氛。
本来埋头吃饭的春宝,也没心思吃饭了,殷勤地低声询问桂兰的情况,总也问不够。白香衣心里明白,就低声对春宝说:“大哥,我看你哪天带着他们兄弟俩去看看桂兰吧。”
“不去,不去。”春宝说了几个不去,心里其实早有了去的意思。
没出十天,春宝就拖着存粮,带着存东,进了城。桂兰带他们爷仨吃了顿馆子,吃得春宝满嘴油亮亮的,几天舍不得擦嘴。他赶着和桂兰说话,桂兰赶着和存粮、存东说话,存粮对春宝和桂兰谁也不搭理,存东却被好东西收买了心,妈长妈短地叫得亲热。桂兰留他们兄弟俩住几天,存粮不想住,春宝就拿出当爹的权威,吹胡子瞪眼,喊打喊杀。在县城里睡了一夜沙发,春宝把存粮、存东留在城里,一个人回到了村子。
尽管桂兰对他不冷不热,边也没让他粘,但是妨碍不了他逢人就夸耀他的县长媳妇,他用虚假的亢奋掩饰内心的虚空。
进了村子,一帮闲汉边围住了他,谁都知道他进城去找桂兰了。
有人问:“操,春宝,你把县长给睡了吧?”
也有人问:“春宝,你那家什闲了这么多年,还能放得响炮吗?”
春宝不慌不忙地说:“要不叫你媳妇来试试。”
那人笑说:“操你娘春宝,你现在吃了细粮,吃粗粮不怕咯嘣了你的狗牙?”
春宝哈哈地笑,直笑得眼角挤出两点细小的泪花。
见了玉翠,春宝就笑不出来了。玉翠大骂他是窝囊废,还骂桂兰不配当娘。骂到最后命令春宝:“等收拾好了那些树,你去把存粮、存东接回来,少了一个,饶不了你!”
春宝成了村里的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一帮人跟着。他身后有一个更加具有传奇色彩的女人,想不传奇都不行了。
关于桂兰,村里一下子涌出许多个版本的故事。这些故事里,无一例外都装满了风流韵事。女人们更加乐衷于说这些事情,并且每次都把白香衣捎带上。这孔家屋子,千百号人,这几十年间出了两爿好炕,还都出在了玉翠家里,也不知道她家哪一辈子烧了高香。第一爿好炕是白香衣,放着干娘不做,勾引干儿子,还调教出了另一爿好炕桂兰。据说白香衣把当年做窑姐的本事,一股脑都传授给了桂兰。桂兰虽然没有白香衣长得水灵,但是她肯仰面躺下,劈开两腿,自然会有男人压的,而且那些爱偷腥的男人里,没有一个吃素的。
村里的女人们之间流行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玩笑话——“要是你不嫌疼的话,你也成县长了。”
人们说这些,只是私下里说,没有人敢当着玉翠家的人说。人们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审视着玉翠一家,有一些鄙夷,更多的是一种敬畏,就连村干部遇到玉翠家的人也都客客气气,层出不穷堆出笑脸来。
上育红班的引也受到了这种礼遇,老师常常向她打听桂兰的事,可是引从来没见过这个县长大娘,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春天对引来说至关重要,她的身边发生着许多微妙的变化。
孔家屋子周围的田野上,沿着农渠排沟生长着一排排高大的树木。杨树、柳树已从鹅黄色过渡成耀眼的碧绿,槐花正开得香甜,榆钱圆滚滚地结满枝头。玉翠带着引摘槐花,捋榆钱,烙了一锅子香甜的槐花饼、榆钱饼。引吃得香甜,玉翠就宠溺地说:“明年,奶奶还给引做着吃。”
可是有一天,引却有些担忧,再也吃不到槐花饼、榆钱饼了。引上学的时候,看见大人们拿着斧头,抗着锯,赶着大车,络绎不绝地走出村子。放学的时候,引看见大车上装满了木头,源源不断地拉进村子,木头上还有一两串槐花或者榆钱,无助地摇曳。
奶奶家的大门前也堆满了木头,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清新的味道,有些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