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眼圈 红眼圈 干眼圈 47 还寒(2 / 3)
,俺姑不让的。”
正闹成一团,玉翠从院子里冲出来,喝了一嗓子。“让她进去,好让她死心!”
白香衣的双臂一轻,踉跄了几步,连滚带爬地进了院子。玉翠的屋门开着,白香衣看见了春生,摒住了气,开始轻手轻脚地走路,到了春生跟前,静静瞅着春生,一动也不动。
玉翠也不动,两个女人一边一个,站在春生跟前,她们竟是如出一辙的沉静。一些打算跟进来劝解的女人,茫然了,这两个最应该失声痛哭的女人,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冷静,反而让她们更加辛酸难耐,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白香衣忽然动了,她走到伙屋,呼嗒呼嗒地拉起风箱,烧了一大锅水。水开了,她把水调得不冷不热,端到春生跟前,动手解春生的衣服。女人们如梦初醒,纷纷上来帮忙,等她们帮着白香衣脱下春生的衣服,白香衣说:“让我自己来吧。”
女人们自动退到了一边。
玉翠尖利地叫起来:“白香衣,不许你动春生。你终于害死他了,你知足了吧?”
白香衣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目光看了玉翠一眼,那是两簇黑漆漆的火苗,燃烧着悲哀,燃烧着绝望,还隐隐约约闪耀着丝丝缕缕的愤怒。“娘,春生都死了,你还和我争什么?”白香衣冷笑着问。
“是呀?俺还能争啥?还能争啥?”玉翠喃喃自语,她被一股巨大的悲痛罩住了,腿一软,坐到地上,目光涣散,神情痴呆。
白香衣一丝不苟地擦拭春生的身体,擦到肩膀上的牙印,她打了一个哆嗦,忍不住把脸靠上去,轻轻地贴一下,再贴一下。擦到那半截断指,她又打了一个哆嗦,紧紧地用双手扣住那僵硬的手,再也舍不得松开。春生穿戴一新了,白香衣的双手捧住春生冰冷的脸,直着脖子叫:“春生,春生,你别走远,等着我!就在场院屋子等着我!等咱闺女成家了,我就去追你!”
终于,白香衣的喉咙里滚出一串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沉浸在茫然里的玉翠被白香衣的大叫惊醒了,眼泪夺眶而出。
两串女人悠长的哭声纠缠在一起,回荡在孔家屋子的上空,一串嘹亮高亢,一串绵软清丽,都是一样的悲戚缠绵,九曲回肠,把人的心揪起来,揪起来……
引回来了,那两串悠长的哭声里又增加了一段童稚的音节,像一股萧瑟的风吹过来,凉嗖嗖地吹进人的心里,让人的心涩了,冷了,酸了。
玉翠忽然停止了悲声,命令她的娘家侄,把白香衣架出去。她斩钉截铁地说:“俺让你见春生最后一面,已经仁至义尽了。”
白香衣硬被拖了出去,她仰面朝天,两行血泪醒目地挂在苍白的面颊上。出乎意料,她没有反抗,只是撕心裂肺地哭。村里人联想到春晖死时的光景,说引她娘这一次又要疼疯了。
春宝蒙着被子躲在东屋里,也哭得天昏地暗。等他忽然想起春生的遗言,便跌跌撞撞地走到玉翠的屋里。
玉翠正和张玉成商量着春生的丧事,春宝没敢出声,望着春生发呆。
张玉成说:“倒是听说王庄有一个女的刚死了,得了一种怪病,头发掉光了,浑身生红疮。”
玉翠说:“不拘她怎么死的,得一定是黄花大闺女。”
张玉成说:“应该是吧,那闺女才十六岁。”
玉翠急切地说:“那大哥就快去打听打听,花多少钱没关系,一定要定下这门亲。”
张玉成走后,人来人往,春宝一直没有机会跟玉翠说春生咽气时留下的话。
傍晚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上海轿子停在了玉翠家门口,桂兰领着存粮、存东回来了。桂兰十多年没有回来,打开车门的瞬间,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桂兰有点儿发福了,脸上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皙,那天她穿着一身很男性化的制服,一双黑色皮鞋油光瓦亮,比即将落下去的夕阳还要晃眼。存粮焕然一新,一身精神的青色运动服,袖子和裤腿上都有两条醒目的白杠杠,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皮鞋,但是他的皮鞋远不如他的头发亮,不知道他抹了多少头油。存东也是新衣服,新皮鞋,一下车就钻进家里去了。桂兰和存粮娘俩一前一后进家去,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像二重唱。
桂兰很和蔼地和乡亲们打招呼,和她说上一句话的人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诚惶诚恐。桂兰进了屋,能够巍然不动的也就只剩下玉翠了,一屋子人都站起来,春宝也不例外。桂兰掏出手绢,捂住眼睛,带着哭音说了句:“春生,好兄弟,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流了几滴泪,马上被手绢吸干了。
存粮却没有他娘那么花哨,跪在地上,实心实意地哭二叔。早有帮忙的人过来,给存粮穿上了重孝。
存东不懈人事,早不知钻到哪个旮旯里玩去了。
桂兰拿开手绢,问站在她身边的春宝:“他二婶呢?”
春宝说:“在场院屋子里呢。”
桂兰就说:“那我去看看她。”
“不许去!”玉翠说话了。“她是丧门星,春生是他害死的。从今天起,咱们家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