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脱离险境 (1)(1 / 11)
皮补完后大致脱离险境,不发烧了,吗啡也拿掉了,她的头脑渐渐地清楚了,随之而来的是每天心理崩溃与身体复健,我的心理也开始不平衡。复健,听起来不像是大问题,原来,问题可大了。
Day35 2010.11.25(四)
今早果然是无麻醉换药,下午她就是躺在病床上痛。今天见到她,她的头包扎得很像是戴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她不想说话,心情是沮丧气馁,表情是无神呆滞,感觉是很烦很闷,但没有力气抱怨。我看得出来她很痛,不能动。
今天,吗啡装置完全撤走了,只剩下止痛药替她撑着,4个小时才能吃一次止痛药,这一定也是她不能动不敢动的原因。她热泪盈眶、喃喃自语:“很痛!很痛!没有吗啡,没有吗啡,是不是吗啡很贵我们负担不起?”可能是过去一个多月来她太依赖吗啡了,现在连我也很紧张害怕,我甚至不敢多看她的双腿与右手一眼,多看一眼我就觉得痛,以前痛到无助时还可以按一下吗啡安慰自己,现在怎么办?
她跟我说她累了,受不了这一切了,今天好像比较能忍住不哭,但忍不住对这一切的厌倦。
我想:受不了又能怎样呢?没有放弃的选项啊!没有办法拒绝这一切啊!
她说她想崩溃大哭不想让我看到,又说她看到我就想崩溃大哭,所以她一直想叫我出去。我一直说我看过很多次啦,没关系,她还是坚持,我有点怕她生气,就乖乖地出去了。后来,护士跟我说她哭了很久,太痛了,一直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哭完了心情好一点点,又开始不舒服了。流了汗她就再哭,忽冷忽热她就不耐烦,但不耐烦也没辙,她就逼自己不要有情绪波动,克制不住情绪就再哭。
她跟我说,她每晚平均每两小时痛醒一次,每晚固定的起码三次,醒了就看着墙上时钟发呆,或乱想一通,或哭一哭,我真的接不上话。
我又老调重弹:“这一段是躲不掉了,慢慢接受吧,问为什么或不甘愿都没法改变这个结果。与其情绪很差面对痛,真的不如情绪好一点面对痛,而且心理会影响生理,心情好会使皮长得更快,痛苦会较快结束。几个月,相较于你的人生,接下来还有几十年,很短,很少有人有这种经验,你的人生会变得很特别,老天爷给你这样的经历让你有很多体会,一定会有意义!”我尽量讲很多话让她分心,她在听,我不知道她赞不赞成。
睡前她依然祷告,祷告完又哭了一下,她说:“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全身非常非常的痛,像针刺,像电击。我真的很怕痛,他们还把吗啡拿走,我每天都好痛。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快要绝望了,没有办法再多一点力气走下去了,都没有好消息告诉你,祷告都没有用。”唉,祷告也是一天,不祷告也是一天,再苦也是一天,反正又少了一天。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自己以前开过刀割盲肠,躺在医院第三天我就坚持要出院,躺两天不能下床我就受不了了。不提她有多痛,她已经躺了一个多月不能动了,这是什么样的折磨啊!
Day36 2010.11.26(五)
今天到医院的时候,任爸一如往常乐观地告诉我她今天状况不错,是麻醉换药,杨医生来看她时,说各项生命数据都还算稳定,伤口的状况也还不错。任爸感觉她情绪比昨天好,她说她比较习惯这个痛了,只要不动就好一点。任爸一直安慰她鼓励她:“很快就看到彩虹了!”任爸带领祷告,她忍着泪一直点头。
任爸走了后,她又有点想崩溃,她说:“我很想像你们一样,可以坐着,可以走来走去,好想抱抱你、散散步、看看电影、出去吃饭,可是我都不行,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哭得说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都间断。她因为这个感慨,来来回回地哭了四五回。
我安慰她:“皮补完啦!很快就可以下床了!”护士小姐也加入安慰的行列,夸奖她真的比好多灼伤病患勇敢!
她今天也稍微关心了一下,关于电视台、剧组与导演有什么回应,我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我所知道的部分。我知道的部分不多,目前也插不上手,但我想做得却很多,而且无限担忧。她了解我的个性,才告诉我一点点她的想法,话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哭了。我突然有种感触,我说:“先别哭,上苍常常直接发给我一手烂牌让我打!你现在头脑清楚一点了,我想到一个故事可以说给你听。”
“25年前,我父亲被骗了新台币4380万元,我父亲又忙又要面子,始终未跟对方认真追讨,母亲在我小时候偶尔提到,始终有些不舍得。10多年前我刚当律师,心想:若我连家人的事都搞不定,我能帮人家办什么案?于是我决心在15年时效届满前追追看。家人支持,押了1000多万元新台币在法院担保,我成功地扣押了对方的财产,起诉4380万元新台币加上15年的利息,这仅是一个胜率百分之五十的官司,但只要有担保,和谈概率就高。我当时毕竟刚出道,经验不足,为求保险,朋友介绍请了名律师陈律师,他的名字太好记了,我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