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未打开的门(6 / 8)
骗林茵说你在深山里被乱枪击毙,那姑娘场时昏死了过去。这下子再也没疑问了。奇怪的是知道孩子是你的后于富贵倒不动她们了,把母女俩人软禁在家里送吃送喝,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孩子生下来了?”我急切地问,虽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局,我还是想给自己一点安慰。
“生下来了。”卢宗佑说,“孩子一生下来,于富就把我姐抓到公社,逼她进山给你送信,让你投案自首。我姐不答应,他们就把她吊起来打,关起来几天不送吃的,饿她。我姐参加过革命,骨头硬得很,怎么折磨也不答应。后来林茵听说她娘在挨打,可怜一个瞎姑娘,竟然抱着孩子摸到了公社……”
在卢宗佑的叙述里,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悲痛终生的一幕。
林茵抱着孩子在街上走,全镇的人都来围观。他们站在街的两边,像两座长长的人墙,通往公社的方向。但是林茵不知道,公社在她失明的眼睛里毫无概念,她不知道它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到达它。她听见了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流着泪向他们求救,求他们指给她去往公社的方向。呼吸声平静地起伏着,人们默不做声。
林茵抱着孩子跪倒在坚硬的青石街上,她不知道具体的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谁能够帮她。她四面八方地磕头,声音哭得嘶哑,额头的鲜血沾上了青石路面。终于,她听见一个方向有人发出了轻声的咳嗽,她迟疑地站起来,向那个方向走去走过了一段路,不远处又有人咳嗽,她朝着咳嗽处走。在她走向公社的过程中,一直有人咳嗽。
到了公社门口,她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前面,企图走进大门。门口的民兵大枪上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喝令她离开。她不听,流着泪,像失去了思维般一步一步地前行。两个民兵端着枪,刺刀向前挡在门口,她看不见他们的存在,仍旧一步步走过来。
民兵们发了呆,他们看见姑娘的小腹碰上了刀尖,她似乎凄楚地笑了一下,轻声呼喊着自己的母亲,迎着刀尖继续走。
我不知道林茵在小腹碰上了刺刀后想了些什么,那围观的几百个人也不知道。他们默默地看着。民兵们在林茵的身体前慢慢地退,当他们脊背顶上紧闭的大门时,他们退无可退,而林茵似乎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她只知道有咳嗽声告诉她公社就在前面,母亲就在前面。刺刀陷进了身体,或者说身体包容了刺刀。而林茵居然仍旧在一步步地走着,任凭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把刺刀吞没,然后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妈,我去见长华了。”
她的嘴角淌出一缕鲜血,滴到孩子的脸上,孩子哇哇大哭起来,随着母亲的身体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这时候公社里的人都跑出来观看。”卢宗佑说,“我姐姐趁机也跑了出来,她一看见女儿死了,哭喊着抱起孩子转身就跑。她跑了半天民兵们才回过神来,一起在后面追赶。我姐姐像发了疯一样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于富贵不准开枪,我们……呃,不是,是他们只好在后面死追。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在山坡上看见了她,一起追了上去,一直跑了十几里,把我姐追到了一座悬崖边。奇怪的是她手里却没有孩子。我姐回过头冲着他们笑,说于富贵,你想找白长华,就跟我来吧!说完转身跳下了悬崖。”
卢宗佑停了下来,胆怯地看着我,不住咽唾味:“就是这样子。”
我完全丧失了思维,似乎身体已经干枯了一样。我想让自己感觉到痛苦,我插了自己一刀,有血奔涌,却没有痛苦。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就这么呆呆地瞪着前方,走了出去。
我像个木偶一样在空旷的镇子里行走,不知道走向哪里,只是往前,走在有路的地方。
这一晚没有月光,神农镇呼吸着黑暗在我的脚下沉睡不醒。
从此以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曾经经过了哪里,乡村,市镇,农家,山野。我在各地流浪了一年。后来我来到一座山村,把在山上采到的一株何首乌送给一户人家,向他们换一斤盐。他们热情地留我吃饭。
这时候山外传来消息:文革结束了。进山收购药材的人说:“四人帮倒台了。妈的,怪不得国家这么乱,原来是四人帮闹的。”
我对四人帮倒掉的反应远远不如当初听说林彪死掉那样激烈,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从此我就停留了下来。
他们仅有一个女儿,一年以后招了我做女婿,我就娶妻生子,在这个小山村里平静地生活。一后以后,妻子生下一个女儿,我给她取名叫思茵。就是那一年,改革开放了,我开辟了二十亩荒山,种上了满山的桃李。春天花开的时候,满山红艳,像是有漫山遍野的希望在向我微笑。
现在更使我感兴趣的是收购药材的男女身上穿的花花绿绿的衣服。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人们居然可以不穿黄军装,居然可以穿其它颜色的衣服!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决定到山外的世界去看一看。这一去使我狂热地对各式新潮、鲜活的衣服着了迷,把开发的果园卖给了集体,带着老婆孩子来到西安卖衣服。我从广州等地低价进来一批最新潮、最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