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里猥琐看不住(二)(1)(3 / 3)
淡如清水的眼神忽然变得秋波荡漾,原本庄重得体的对话,忽然变得款摆暧昧、弦音不断。我简直不忍卒视。或许一切都没变,只是我的眼睛变了。
那天晚上,当我看见他们拥着,他的手穿过她的腋下,她的手扣在他的腰间。
我感到自己好像一件被抽去衣架的衣服,扁扁地贴在墙上。
学期最后一次课上,熊士高问我为什么没有提出调查的方案。
此前我上他的课超积极。虽然我是个新生,但他肯定对我有印象。不知道故意怠慢他的课算不算一种报复?我难道是在向他暗示,我不再care他的课了?
“实在想不出好的方案。”我半低着头说。
我没有抬头去看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是愣了片刻。
“那你只好加入别人的小组去配合人家了。”他说。
于是,我和米四淑分在一组。也好,她很能张罗,至少能顺利地结这门课。
不过那天在“灰烬”,我实在没什么兴致,估计一看就一脸的冷漠,许多人就不愿跟我合影了。这可能多少会影响这个调查的准确性。
整晚都那么失落。失落的时候,我就越发斤斤计较。合影次数不如米四淑多。顾爱德喜欢梦露的样子。大内是个自大狂。李玄是个自恋狂。唯一对我正眼凝望的只有楚国雄。这可不是我往常的待遇啊。这个师兄在入学的时候见过,此后只是偶尔碰到。第一次听他的名字还以为是吨位很大的那种,只能说他爸妈当初的愿望太美好了。他虽不魁梧,但也长得很结实,一头天生的卷发,总是毛茸茸的两腮和一对大耳朵,都博士了,看着还有一丝男孩的那种淳朴和腼腆。或许这种内在的东西,反而比外表更让人记忆深刻呢。
但无论如何,在我心里对这些男孩子都没有什么去爱的冲动。曾经在天台山的路上听一个僧人说过,每个人都有三种年龄。一种是身体的年龄,一种是心理的年龄,还有一种是灵魂的年龄。我想我的心里肯定住着一个特别老的灵魂。当然按照对弗洛伊德一知半解的米四淑的说法,就是小时候缺少家庭温暖的女孩容易早熟早恋。但我其实至今为止还没有恋爱过。但或许只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这么大了竟然没有过初恋,所以每当有人问,我就讳莫如深地保持微笑。初恋就像女生最早的一盒粉底,或一支唇膏。如果到大学的时候才有,实在有些老土。
但更不想让同学知道的是,我从小到大真的缺少家庭温暖。
感恩节到了。
我得去玛雅家。
玛雅住在繁园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我开门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烤炉旁等着我。
她那天看来心情非常好。
刻意披着一条崭新的Burberry围巾,头发梳得光亮可鉴,还别着一个橘黄色的发卡。
“玛雅,你今天真漂亮。”
“那当然。除了年龄什么都没有变。美人永远是美人。”
那是。玛雅当年的美丽可以在很多老教授的回忆文字里找到或隐或现的记述。
凡是来她家看到她年轻时照片的人,都会被她的美所震惊。
同学们常说那是因为她是个中美混血儿,混血儿漂亮是很正常的。
但我知道,那不是关键。
关键是那种兰心蕙性的风韵。
感恩节对她来说比圣诞节还重要。
她要我和她去仁华园食堂门口,给晚上吃饭的学生赠火鸡肉。
其实很多学生对这个老太太是很熟悉的。
打饭的时候,玛雅有时会推着轮椅,直接冲到最前面,把饭盒当的一声放在窗口,然后把饭卡啪地拍在饭盒上,大声对学生说:“帮我打一两饭,两个半份菜,一荤一素。”
很多学生讨厌她插队,很多学生反感她蛮横无理。
甚至那些脾气火暴的学生会骂她“倚老卖老”“神经病”。
但她也不跟任何人对骂,只等别人骂完以后,就说:“骂够了没有,帮我打饭吧。”
如果对方翻着白眼走了,她就会对下一个同学再说一次。
时间长了,人们就熟悉了,还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刚太”。
只有那些新生和外校人才会对玛雅的行为瞠目结舌。
只要食堂里我们听见有人大喊“走开,老太婆”。
我们就在心里偷偷笑道:哦,玛雅抓到了一只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