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拓跋焱篇—长安回望绣成堆(1 / 4)
(一)
那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他在梦里仿佛过了了两段人生,当地陵斯龙石门轰然关上的那一刻,每个人都以为,它再也不会被打开。
一天又一天, 太阳东升西落,昼夜更迭,时光安静流逝,断龙石前攀上了藤蔓,镇墓善上青苔斑驳。数不清多少年年过去,雀鸟在地陵前筑巢,刺猬在荒芜的石堆前安家。
久而久之,断龙石上的朱砂褪色,荒草彻底掩盖了地陵入口,偶有孩童在陵前追逐,间或向黑黝黝的洞口投以一瞥。日久天长,嬉戏的孩童们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又垂垂老矣,化作枯骨,荒山前立起了一座又一座的坟墩。
经过风吹雨淋,这座地陵已在时光之中湮没,众多传闻兴起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传说山上的鬼神或镇守一方,或化作狰狞恶鬼,于长夜中等候着过路的替身;或因性情暴戾而兴风作乱,或在树木的阴影中时时哀泣......
直到再也无人认得地陵前断龙石上的文字,人间亦改朝换代。五胡来了又去,往昔的故事被彻底掩盖在了泥土之下。恒山南面迎来了繁华的数十年,北魏拓跋氏定都于此,一马定平川,太平万世,此地得名为“平城”。
皇兴元年,恒山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在暴雨的冲刷之下,山体滑坡,水漫平城。地陵前的万顷泥土崩落,再次露出一角。
孤寂时光里,一眨眼,又是十年过去。
陌生的抽泣声将他从漫长睡梦里惊醒,那声音时断时续、若有还无。
那是个孩子的身影。起初他仅仅发出窸窣的声音,沿着山洪冲开的缺口,向地陵内艰难地爬了进来,坐在石台阶前,哭上一两刻钟,复又原路离去。
每隔十天半个月,那孩子都会进到地陵内来哭一次。月光从地陵外的豁口投进来,照在他的头顶。于墓室的砖墙前投下一个孤寂的影子。
“你是谁?”及至某夜,他终于忍不住,在石棺内开口问。
那孩子瞬间被吓住了,不敢说话,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回过神,将他当成了住在墓中的流浪者,方在静谧里回了一句:
“元......元宏。”
那声音稚嫩而青涩,却很好听,带着一股鲜活的气息。
他听见孩子起身向石棺这边缓慢地走了几步,似乎想确认自己的猜测,便撑起一手,推开石棺。
“你呢?”那名唤元宏的孩子停下脚步,止住了泣声,怯怯地问道。
他打了个很长很长的呵欠,仿佛要将近百年岁月中萦绕在身畔的倦意一并驱逐出去。
“天天哭,哭什么?”他又饶有趣味地问:“有什么好哭的?”
“我爹死了。”元宏说:“当然要哭。”
石棺盖子被推开,他坐了起来,元宏警惕地看着他。只见他一身锁子甲已锈迹斑斑,战裙下的村布满是灰尘,黑色的战靴上绣着飞鹿纹样,绣线却脱落了近半。
元宏在灰尘中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刚睡醒,就在石棺边上坐了下来,稍稍躬身,解开战靴,倒出里头的灰土。
元宏双眼直直盯着他。只见他皮肤泛着很淡的蓝灰色,眼瞳模糊浑浊,却带着一股神采。他的眉眼是英气的,头发有点乱,扎着武髻,身材修长而英武,高鼻深目,不似汉人。
他转过头,向元宏一扬眉,嘴角泛起几分亲切的笑意。
元宏:“你......你......”
元宏又退了半步,意识到面前的家伙并非如他猜测的那样是个活人。
“别怕。”他跟元宏说,“我不吃人。”
旋即,他在棺材里摸了摸,似乎想找块糖递给元宏,瓦解小孩子的成备,却没找着,最后摸了枚指头大小的夜明珠,扔给他。
夜明珠从他手中飞到元宏手中,犹如静夜里拖着闪烁光芒的流星。
元宏接住了。
“现在是什么年头了?”他问。
“太和元年。”元宏说。
他自嘲地笑了笑。意识到这么问得不到答案,旋即又认真道:“淝水之战过去多久了?”
“那是九十四年前的事了。”元宏颤抖着答道。
他自言自语道:“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啊。”
元宏的语调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叫拓跋焱。”他转向元宏,打量对方在月下的身影,答道。
(二)
夏去秋至,冬去春来,三年后。
恒山地陵前长满了桃花,拓跋焱与元宏在地陵前并肩而坐。“元宏。”拓跋焱有意无意道:“你的志向是什么?”
“你听我说过许多次了!”元宏不耐烦地答道,“我的志向是平定乱世,一统天下,让老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
拓跋焱又问:“是他们教你这么说的,还是你本来就这么想的?”
元宏欲言又止,片刻后有点苦闷地说:“我不知道。”
元宏手里玩着一把小刀,想削一块尖木,突然作势往拓跋焱身上戳。拓跋焱跷着腿,任由桃花瓣飘飞,落在他的身上。
“我不怕桃木。”拓跋焱向元宏正色道,“戳我也无用。”“那你怕什么?”元宏不满道,“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东西能降服你。”
拓跋焱嘴角现出一抹笑意,说:“我什么也不怕。”
元宏躺在拓政焱的臂弯里,将他的肩与手臂当作枕头。
那天惊醒他之后,元宏见他并无恶意,便常常前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