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拓跋焱篇—长安回望绣成堆(2 / 4)
陵待一会儿,拓跋焱也从未赶他走。
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犹如兄长般,这让生在深宫,长在深宫中的他有了一份对兄长的孺幕感。
曾几何时,他的身畔俱是太监与婢女, 抑或是些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何曾有过拓跋焱这般的人?说他是“人”也许不太恰当。他没有呼吸,亦没有心跳。为此,元宏还俯在他胸膛前特地听过,最终接受了“拓跋焱不是人”的事实。
不是人,那是什么?拓跋焱从来没有说,元宏也不敢多问。
“你总有怕的东西。”元宏拍眼,与拓跋焱对视。
拓跋焱稍稍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儿。第一次见他时,元宏还很小。三年里小孩儿渐渐地长大了,个头已钻不进地陵缺口,他们只能改在陵外见面。
“问这个做什么?”拓跋焱漫不经心道。他的表情总是冷漠的,哪怕偶尔笑起来,亦有几分不自然,但声音与语气却很温暖。
“你是妖怪。”元宏冷冷道,“你若下山残害我的百姓,我身为一国之君,就要动手除掉你。”
元宏拿着桃木制的匕首,在拓跋焱侧脸上戳了一记。拓跋焱的面部肌肤稍稍凹陷下去,很快又恢复如常。
“我怕什么呢?”拓跋焱开始思考自己的弱点,世上有什么伤得了自己?最后他跟元宏文代道。“你若将我车裂,撕成几大块,我自然就活不成了。”
“你被车裂过吗?”元宏间,并扯开拓跋焱的锦衣——那是他从宫里给对方带的胡服。
“没有。”拓跋焱说,“只是猜测,如果我的身体被埋在不同的地方,也许很寂寞罢?”
元宏又忍不住问:“我问你真正惧怕的东西。”
“我怕什么?”拓跋焱说完这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久得元宏以为得不到答案、快要在春风中睡着时,拓跋焱却忽然开了口。
“我怕身边人的苍老与死去。”拓跋焱自言自语道,“我怕熟识之人的离开。亲人、朋友、故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元宏勉力清醒些,揉了揉鼻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拓跋焱手腕微动,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在想你祖母?”在这三年里,拓跋焱已听过不少元宏的秘密。譬如祖母冯太后杀了他的母亲,又处死了他的父亲,他对祖母的感情极为复杂。
元宏没有说话,渐渐地在拓跋焱怀里睡着了。及至暮色四合,拓跋焱拍醒了他,说:“你该回去了。”
元宏便沉默地站起来,离开恒山,翻身上马回平城。拓跋焱则将自己的手腕折翻,肩膀挤缩,努力地塞进地陵里去。他依旧躺进石棺内,虽然他总是睡不着——毕竟上一次足足睡了九十四年,这次太精神了,实在睡不着。
(三)
闪电撕裂了夜空,平城皇宫外杀声大作。
火焰熊熊而起,眨眼间便被浇熄。不到一刻钟,火焰再次燃起。
叛军的血水顺着台阶淌下,皇宫前的校场上已满是尸体,利箭覆盖了夜幕。
“死战不退!”元宏手持天子剑,傲然屹立于皇宫正门前。这夜冯太后终于死了,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挑衅帝室威严的叛军。
御林军在皇宫前杀得血流成河。门外已集结了近三万叛军,眼看顷刻间便要冲进来,斩下这年轻的大魏皇帝的头颅。“陛下!”御林军副统领吼道,“快走罢!”
元宏始终不曾挪动脚步,在这雷鸣暴雨的深夜,他忽然看见了闪电之下的一个身影。
那是拓跋焱。
元宏眼中现出震惊的神色。只见雨水顺着他瘦高的身躯淌下,他依然穿着数年前自己带给他的身锦绣胡服。湿透的武服贴在他身上,衬出瘦削的肌肉轮廓。
他手里提着一把桃木剑。叛军向他杀去,他只用一剑,便将涌到身边的人撂倒在地。
“拓跋焱!”元宏忍不住大声道。
校场上酣战的兵士们注意到这隐藏于黑夜的武人,渐渐停下交战,退到一旁。
拓跋焱一路走来,脚边已躺了数以千计的身躯。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元宏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惧意。从在地陵内发现这活死人的那天起,不祥的预感便压在了他的心上。他以为总有一天,拓跋焱将成为他走向死亡的领路人。
但这一夜,生死关头,他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是。”拓跋焱简单地答道。他把武靴一蹬,向高处的元宏飞来,犹如漆黑夜里的一支箭,落在了台阶上。
叛军齐声大喊,后阵响起锣声。顷刻间,叛军的队伍湖水般地退了,纷纷离开内城官门。
雨停之后,乌云渐散,校场上染血的水洼倒映着一轮明月。只听宫外有人发令,三万支带火的利箭齐刷刷地指向天际——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要将火羽射进皇宫。
拓跋焱转身,面向宫外。
“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元宏屏住呼吸,轻轻地问。“你有好些年没来找我玩了。”拓跋焱说,“一时兴起,便想来看看你。”
“我很忙。”元宏木然答道。他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万千火羽流星。下一刻,他们便要一同葬身火海了。
死尸被烧焦之后,算不算真的死了?元宏没有得到答案。
“能猜到。”拓跋焱将木剑交左手,右手一按。
霎时,天地间的气场发生了奇异的流动。三万支火箭顷刻凝固于空中,再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