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贺中秋:一朗银光映流年》—天地白驹(2 / 5)
着眼前的周洛阳,仿佛太子不过是个供他随意处置的战俘。
周洛阳沉默地看着他,那场面极是冒犯,想必杜景是为了给他一个难堪。
“你回来了。”周洛阳佩天子剑,着太子冕,淡淡道,“欢迎回来,杜将军。”
杜景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末了,缓慢躬身,单膝跪地。
群臣纷纷松了口气,此举全了天家颜面,至少君臣之间的冲突,不会在当下爆发,而双方只要能按住,就好商量。
“请起。”周洛阳伸手去扶,手指触碰到杜景冰冷护手铁甲时,他感觉到杜景明显地顿了一顿。双方一触即离,杜景便顺势站了起来。
“将军为朝廷征战沙场,”周洛阳温和地笑了笑,说,“荡平我大夏国境贼寇,保我江山千年太平,奠定万世伟业基石,孤都不知该如何赏你了。”
“应该的。”杜景淡淡道。
没有疯嘛,看上去还是好好的……周洛阳心道,从方才那个细微的动作上,他能感觉到,杜景多多少少也在忌惮他,兴许是多年来的习惯使然。
“将军请。”周洛阳大方地说。
杜景没有疯,看上去还很正常,周洛阳松了口气——正常人好对付,疯子反而难对付。
是日,周洛阳遵循着大夏自立国以来的礼法,洗手、焚香、祭鬼神,为一国重将卸甲。
杜景亦遵守礼法,站在太庙前,任周洛阳解下他的铁铠,露出雪白的单衣,再换上武袍。当然,按理说这个步骤不需要皇室全程亲力亲为,太子只需要解下武将头盔即可,余下步骤自当有内侍接手。
但周洛阳坚持自己来。
“你还是不喜欢说话。”周洛阳为杜景卸甲时,低声说道,“长高了不少。”
“殿下说笑了,”杜景语气谦恭有礼,“太庙前自当肃穆噤言。”
接下来,朝廷则召集群臣,为杜景开庆功宴,文武百官俱小心翼翼,给足了杜景的面子,只求他别一言不合,便大开杀戒。
宴上,杜景竟是谈笑如常,太宰询问甘州地理人情,杜景便拣些边陲趣闻说了,引得朝臣们大笑。
“殿下怎么会觉得,末将不愿说话?”杜景朝臣子们笑道。
“将军当真舌灿莲花,”太宰打趣道,“现在我们倒是怀疑,将军是将敌国劝降了!”
又是一阵哄笑,周洛阳很清楚,杜景这话是在回答他太庙前的随口揶揄,他还是这样,总是这样,从小就是,周洛阳不管说了句什么,哪怕无心之言,杜景都会当真。
当然,今天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大家不过在演戏,谁也没有说破,假装宾主尽欢,其后设法削他兵权,将他软禁在中都,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场博弈——君权与将权之间的博弈。
“你说说,”周洛阳笑道,“孤要怎么赏你?杜景,你自己说。”
周洛阳眼里带着笑意,暗示杜景。这也是他与三公商量好的话,接下来他将放下所有的尊严,极力朝杜景示好,但求他明白,现在他要什么有什么,只要别太过分,周洛阳都愿意满足他,条件是绝对不要在中都开战。
周洛阳自己倒不怎么在乎这皇位,当皇帝绝不是什么轻松事,谁爱当谁当,他不在乎,然而杜景若行篡位,遭殃的却是百姓。他虽是未继任的太子,仍有责任保护他们。
席间静了下来,纷纷看着杜景。
杜景酒过三巡,若有所思,一手修长手指拈着箸尾,无意识地划了几个圈,君臣宴上。这举动实在很失礼,想必是从军中落下的坏习惯,但周洛阳只得视若无物,不去说他。
所有人内心都紧张起来,这是在让杜景表态了。
他会表态吗?以周洛阳对杜景的理解,他知道他一定会,如果他还是那个小时候的他。
借着酒意,许多平时说不出的话,可以放肆地说出来。周洛阳以最大的诚意来面对杜景,给了双方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只要杜景提要求,三公很笃定,他会让朝廷追查当年告发杜家谋逆的大臣,再血债血偿。
“末将不管提什么,殿下都会答应?”杜景笑道。
“君无戏言。”周洛阳也带着笑意答道,眼下老皇帝虽崩,周洛阳尚未正式继位,亦是一国之君。
杜景闭着眼,侧头,思考片刻,而后做了个“啊!想到了!”的动作。
席间紧张气氛已到顶点,太宰手中捏了一把汗,只要下令,埋伏在殿外的刀斧手就会杀进来,都道杜景武功高强,但总敌不过人多,仍有胜算。
“脖子这里有点痒,”杜景说,“想在唤卿池洗个澡,殿下都亲手为我更衣了,不妨过来伺候我沐浴?”
周洛阳:“………………”
满殿鸦雀无声,太宰最先怒不可遏。
“杜将军!”太宰道,“你当真是无礼之……”
“自然愿意。”周洛阳打断了太宰,“将军为国浴血杀敌,孤做这么一点小事,算得上什么?既是伺候将军洗去一身血气,亦是伺候大夏保家卫国的儿郎们入浴,为什么不愿意?受宠若惊,来人,前去准备。”
杜景一笑,直直盯着周洛阳。
周洛阳又吩咐道:“将孤为杜将军做的衣服也送去。这事儿太小了,不能算孤答应你的。”
杜景欣然起身,离席。
唤卿池乃是皇家的温泉园林,秋高气爽,日落时分,白雾于林中萦绕,枫红与晚霞映在一处,遍山一片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