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 / 4)
动。
皇甫敬听他话语说到如此地步,倒不觉一呆,道:“少华,你这话怎么说?”皇甫少华闭上双眼,躺倒在床上,口内喃喃道:“孩儿心中自有苦衷,却是说不出口。”他这两句话说得细若蚊鸣,原是愤懑委屈到了极处的自说自话,并不承望爹爹母亲听见。谁知皇甫敬这时正好俯下身来,坐在床沿,他是武将出身,耳力极佳,听得真切,忙细问道:“孩儿你有甚么苦衷,只管说与爹爹母亲听就是。”
皇甫少华一惊,睁开双眼,正对上爹爹关切询问的目光,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思量片刻,牙关一咬,暗道一声:“也罢!”心知事到如今,若再不吐露实情,爹爹母亲决计不会答允自己请辞离京,自己这一番苦心便成徒劳,说不得也只好将心结隐衷合盘托出了。起身掀起暖帘,吩咐门外丫鬟小厮道:“都远远地躲开去!若是有人胆敢偷听一个字,少爷便戳聋了他的耳朵、割下他的舌头!”丫鬟小厮们连忙退去,少爷近来脾性越发古怪暴躁,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的霉头。
皇甫少华仍不放心,四处逡巡了一阵,方才回身进来,小心将房门闩上。皇甫敬夫妇心存狐疑,不知他究竟要说出何等隐秘,在自己家中亦须这般小心谨慎。皇甫少华面色凝重,叮嘱道:“爹爹母亲,孩儿说的话可万万不能传入祖母耳中。她老人家对我期许极高,要是知道了……一顿拐杖打死我事小,只怕要活活气……唉!只怕于她老人家身子有损……”
皇甫敬看了尹良贞一眼,道:“好,你说。”皇甫少华重重地坐下,脸上流露出既一副尴尬又鄙夷、委实难以张口的神气,过得一会,方重又横下一颗心,木然开口道:“……在爹爹母亲眼中,今日公主撕毁的画像,那画中之人,她是何人?”
皇甫敬夫妇对视一眼,想不到等了这半日,他竟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尹良贞柔声道:“那画像中的美人,自然就是你孟叔父的独生女儿孟丽君了。”
皇甫少华摇头道:“不……在孩儿眼里,她不是孟丽君。她……他……他是郦丞相!”皇甫敬不觉着恼道:“少华,爹爹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郦丞相是个奇伟男儿,绝不可能会是孟丽君!”
皇甫少华静静地道:“我知道郦丞相是男子,我也知道他不是孟丽君。”皇甫敬疑惑道:“这就是了,那你如何……”陡然间全身一震,明白了儿子话中之意,脸上现出一副难以置信地神情,只觉舌根发麻,苦然道:“你是说……是说……”
尹良贞却还不曾明白过来,连声追问道:“怎么回事?少华你究竟甚么意思?”皇甫少华低下头来,不敢直视爹爹震惊无伦的目光,缓缓说道:“孩儿心中相思刻骨、魂牵梦萦之人,不是女儿身的孟丽君……而是同为男子的……郦丞相……”
尹良贞张大了口,却连“啊”的一声都发不出来,转头朝丈夫望去,神色一片茫然,似是要他证实,自己的耳朵莫非出了毛病?
皇甫少华话已说出,便再也收不住口,只觉数月来压抑于心的一块巨石略有松动,心底郁结稍稍平复,低头自顾自地说道:“去年平南初得画像之时,第一眼我便惊呆了,画中丽人怎么会象极了恩师大人?每回展开画卷,我心中都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恩师若真是孟丽君女扮男装,那该有多好?那时倒还未生绮念。
“等到平南班师,和爹爹一席话后,我心中已然明白,郦丞相是个堂堂男儿,绝无可能会是孟丽君改扮。那日我回到卧房,忍不住又一次展开画像。那画中人儿在动,在说,在笑,喜则令人如饮淳酒、如沐春光,威则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无论是眼角眉梢的一颦一笑,还是言行举止的风采气度,尽皆美到极处……我正看得心神荡漾、意乱清迷之时,忽然脑中一阵清醒:她……他不是孟丽君……他是……他是恩师郦丞相!
“我一想到这个,心中欲念立时全消,只觉滔天骇浪扑面而来。不单单是由于亵渎冒犯了待我恩重如山的郦丞相,更是因为我那时已然明明白白地知晓,恩相乃是男儿之身!我又惊又惧,又是鄙夷自己,只羞愧得无地自容,立时卷上画轴,牢牢地锁了起来,不敢再看第二眼。
“那时我甫升兵部侍郎,朝事上与恩相多有接触。我心底便郑重警告自己:当日的影像不过是我鬼使神差的幻觉。不,其实根本就没有甚么幻觉,我看见的原本就是画像上我的未婚妻子孟丽君……我竭尽全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所有人都瞒过了,便连我自己,也几乎要相信从来不曾生出过这样荒唐糊涂的绮念。
“一个月后,恩相奉旨出京,南巡督察云贵。他走之后,我整日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夜不能寝、食不知味。那时我还一厢情愿地宽慰自己道:郦丞相离京,上至九五至尊的圣明天子、下至不入品级的寻常小吏,文武百官里,有哪个不时常念叨他的?弟子思念恩师,原是人之常情。
“直到有一日,我再也忍耐不住了,发狂一般地开锁取出画像,希冀从肖似的容貌中,再次见到恩相的音容笑貌。可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了……画中的丽人依旧国色无双,我却浑然失却了从前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