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娘(2)(2 / 2)
长长手臂在山腰攀援着,发出清啸声。近处的茂密树林,一层层灰绿,一层层嫩绿,又夹杂着少少的几团金黄和火红,煞是好看。只站了一会儿,便感到心旷神怡。
张子昀急着想要离开,却被幻娘柔声细语的劝住了,她说:“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若是不将养好身子,在路途中又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倒不如再留一段时间,容幻娘为你调养好身体,再走不迟。”他想想也是,自己的这个破身体,如果不养好一点的话,根本就经不起长途跋涉的艰苦。到时候又病倒在路上,兴许就再遇不到像山幻娘这般好心的人了。因此,他按捺下了心中的焦忧,耐心的调养身体。
山家宅邸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落,这么大的宅子,只住了主仆客一共寥寥四个人,自然是非常清冷的。并且,在住了几天之后,张子昀觉得,这宅子还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即使外面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那绚烂的光芒似乎也像是照不进来一样,院子里依旧是冷森森的。唯一的主人幻娘,在白天的时候很少现身,服侍他的一般都是名为轻衣的那位老妇人。被幻娘称为竹叔的那个老仆,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拿着大扫帚,扫着院子里好像怎么也扫不完的落叶。唯一的一只看门狗,老得皮毛斑癞,总是懒洋洋的躺在大门背后,用秃了毛的尾巴扫来扫去的赶着虫蝇。
位于深山老林里面的山家大宅,幽静,森冷,飘溢着一种泛黄的老旧气息。家具多为黑色或褐色的木器,朴素而陈旧,沉甸甸的厚重非常,像一个个沉默无语久经沧桑的老人,每一个都有着难言的过往。因为照进山家大宅而变得暗淡的阳光,淡淡的洒在书桌和书架上。一本本线装书沾染着薄薄的尘灰,散发着书本特有的香味。竹制的笔筒里林立着粗细不一的毛笔,硬毫、兼毫、软毫,紫毫、羊毫、狼毫……夜晚,烛台上的雕花牛油蜡烛火光闪闪,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个烛花来。张子昀坐在书桌前,执笔挥洒,神情疏淡。幻娘宽大的湖色袖口微微挽上去一截,露出雪白的皓腕,柔婉的回转旋动,磨出酽酽的散发着馥郁香气的墨汁。或纯白或淡黄的纸张上,张子昀写出一个个漆黑的字迹,或狂野写意,或蝇头小篆。有的时候,写着写着,一只纤手和另一只修长的手,不知怎么的就握在了一起,难分难舍。
金榜题名的梦想,家乡含辛茹苦的寡母,在日复一日的红袖添香之中,逐渐变得遥远而不真实了。就像是黄土墙上一幅幅枯黄打卷儿的褪色年画,曾经的美丽绚烂或是刻骨铭心,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去想,不去提,就好像真的能够忘记了一样。能够把握住的,似乎就只有眼前如花的美眷,不去管的,是那似水的流年。
不知怎么的,幻娘竟会唱戏。她最爱在夜晚红红烛光的映照下,浓浓的上了一脸粉粉白白的妆容,水袖轻扬,扭身,掩面,轻笑……红唇微张,浅吟低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张子昀则总会在这个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灯下丽人,击节应和,满面迷恋。大好时光,痴男怨女们,便是如此辜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