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6)
他安静,甚至带点柔弱的气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黑暗气质,站在阳光下犹如一块不沾尘埃的璞玉,太漂亮,漂亮到你忽略他的杀伤力。
陆东皓坐在回去的车上,拳头一直捏的紧紧的,有多少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年莽撞的青年,外人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并没有想象中沉得住气。外界还传言他的可怕,说他如何在群雄环饲的S城站稳脚跟,如何掀了陆老爷子的祠堂,把陆氏的老人清洗一空,如何让S城的实力格局重新改写,又如何在商界,政界纵横。总的来说,他更像是一则传说,而不是一个人,因为只有传说是可以允许演绎的人,至于人,总该是有性情和弱点的。
传说里的陆东皓,神秘,富可敌国,有一帮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的拥护,有外人咋舌和不敢轻易力敌的庞大势力,还有他视若手足的兄弟。至于感情,那越发扑朔迷离,就连醉生梦死最当红的蜜莉姐也不敢碎嘴说陆少又看上了哪位姑娘。
其实,人总是这样,标签一旦贴上,就容易产生误读。只有在电影里,才会有像永动机一般的超人,他们善于缔造传说,但陆东皓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也会累,也会疲惫,甚至会感到力不从心。
对白昭,对甘尚川,包括对自己。
人生之于他,更像是一场看似在反抗实则认命的游戏。在二十多岁之前的人生,他的重心就是反抗父亲。
他的父亲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古董式的存在,他总是固执地沿袭着传统。在他家里,父亲被称为老杨,他被称为少爷,而女性角色的缺失,更让他觉得自己身处民国时期幽暗阴郁的氏族环境。
大宅门,深庭院,还有充满了符号意义代表着权威和传承的祠堂,在少年的陆东皓看来,他的家无处不在充盈着的是一股腐朽的尸臭。
他的父亲,总喜欢对着祠堂里的祖先牌位,告诉他陆家的发家史,金沙河边的淘金者,尸横遍野中走出来的马帮,他们如何躲过世事浩劫,如何安身天下,又如何在S城盘踞一方。他的父亲说,姓陆的人,身上流的是淘金者的血,骨子里有着马帮的悍与勇。他教育他传统,教谕他势道术,教谕他出世与入世,带着斑斑白骨,踏着先人的鲜血和教训,仿若他根本不是十余岁的小小稚童,而是早已历经数世的活佛。
他的反抗,是源于本性的一种觉醒。
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把那个叫白昭的少年带到他身边。
说,这是你去英国留学的同伴。
他的父亲喜欢收养各种孩子。他的那些所谓兄弟都是养子。但是渐渐地,他们都不再出现在他身边,他会想起古时候那些所谓的太子伴读。一旦太子有错,受罚的往往是那些无辜的伴读。
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第二天那位叫黑子的兄弟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父亲说,他把他送去泰国了,泰国有黑市,很流行让十几岁的少年打泰拳擂台。
他第一次跟那个叫段铂的男孩做朋友,段铂比他大三岁,有着足以让他羡慕的一切,挺拔的身高,英俊的面孔,会打一手漂亮的台球引得台球室的女生尖叫,还会抽烟。若干年后,他已然遗忘了段铂真正的样子,但一想起那个场景,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是他教会小小的陆东皓抽人生第一支烟,呛人的烟吸进肺里,带出眼泪,后来,段铂说:“小少爷,我要出去做事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在他出国留学的那段时间,他听说,他死了,是车祸,人为。
他第一次跟班上那位早就忘了叫什么名字的女生一起过圣诞,那一夜,他跟那个女生在山顶看了一夜的星星,传说中的流星雨并没有出现。可是不到学期结束,他就调去了另外一个学校。他的父亲总是用这样强硬而冷酷的方式让他熟悉人情冷暖,明白聚散有时。
所以,当白昭出现的时候,他想,这不过又是一次早就注定要离散的缘分而已。
他们总是用各种方式伴他同行,有的短,有的场,而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会离开,结局难料,祸福未知。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心事重重,怀揣着蠢蠢欲动的心,像极了骑着摩托穿越沙漠的切格瓦拉,他要去找他要的自由。
白昭,是个意外。
他安静,甚至带点柔弱的气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黑暗气质,站在阳光下犹如一块不沾尘埃的璞玉。太漂亮,漂亮到你忽略他的杀伤力。
英国的天气,潮湿,阴郁。这个国度与之前的陆家有着异曲同工般的契合。腐朽、拘谨、纹丝不乱。他跟他一起读书,上学。从高中到大学,他们一起习武,机件,练习拆卸枪支。十八岁的时候,他在街头碰见一华裔女学生被黑人抢劫,路见不平的结果是遭遇了当地不法团伙的报复,两个高中生,在巷子里被一群黑人围住,寡不敌众,被打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白昭伏在他身上,他只听得见一阵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声。如雷的心跳和眼前的鲜红,是他晕厥前最后的记忆。
那一役,白昭肋骨断了三根,也是那一次,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谓的自由是多么的可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