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部分(1 / 3)
在地上抹床架、桌子腿什么的。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提到过老楚。
“剑辉,重活可以留给老楚干嘛。”
剑辉“嗤”了一声。
小丫说:“爸爸忙,爸爸当系主任了。”
原来如此,可喜可贺。
剑辉又“嗤”了一声。突然,剑辉站住了。“糟!”她说:“没酱油了。小丫打破了酱油瓶子,没瓶子换不来酱油,我得去找一个熟人。”
我看了看钟:十一点半了。
她连忙套上袜子,蹬上皮鞋,扯下头发上的筷子,胡乱刷了刷头发,穿上一件呢外套,揣上钱,旋风一样出了门。
“我要大便。”小丫说。
我带小丫到卫生间。洗衣机里还泡着满满一桶脏物,这一洗到了什么时辰?我原以为我一来,剑辉就会懒懒地往沙发上一靠,我们便聊起来,谈她的家庭生活,谈她的心事,谈我们的考核,谈科室的种种事情,指点江山,长叹短吁。谁知斗转星移,往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剑辉成了一个真正的生活中人。
考场设在军区医院。
门口有当兵的站岗。不知枪里有没有子弹。一有兵有枪,气氛就显得肃穆森严多了。精神病院的一位大夫说:“这考场选得好。对工农兵学员很合适!”他干笑几声,和精神病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全市各医院的“工农兵”统统在这里集中了。熟人们打个招呼,声音一点都不响亮;喉咙发了霉,一股晦气笼罩在每个人脸上。
剑辉没有按时来。
桌子上编了各医院的代号。人人对号入座。前后左右间隔一张桌子。
考卷发完了,监考老师正在纠正考卷上的印刷错误,剑辉走进了教室。
她对老师躬身说了个“对不起”,就从容不迫走向自己的座位。不知为什么,她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将一头浓厚的栗色头发梳得光光的,挽成一个硕大的如意髻。荷色风衣及小腿,脚蹬一双玲珑的白皮鞋。一双丝手套,一只小皮包,特别惹眼的是耳垂上两粒亮闪闪的钻石耳环。她好像是赴宴来了。
剑辉远远朝我点点头,顿时有几个男大夫受宠若惊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一下。
监考老师跟过来发了剑辉一份考卷,压低嗓门热情地说:“您就是李剑辉李大夫啊。”
剑辉微微颔首。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啦。金手金手啊!”
监考老师俯在剑辉的卷子上为她指出印刷错误,把全体考生忘掉了。男医生还容忍着,女医生们可就不客气,嗡嗡营营说些含讥带讽的话。剑辉就是这么个人,太不注意四周的反应,我老替她干着急。
我刚刚放下笔,正待检查考卷,剑辉手拿卷子停在我身边,说:“我有点急事要办,先走了。”
我说:“好。”
我们约好了逛逛大街的,她又毁约了。好在她经常毁约,我已经习惯了。
剑辉交了卷,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好多男医生脸上掠过怅然若失的神情。今天街上的许多男人注定了要怅然若失,因为剑辉从来不肯慢下脚步多看男人们一眼。
我交了卷之后不知往哪里去。在军区医院的大院子里转了一圈,还不见有熟人出来,我就独自上街了。我一家一家逛商店,什么都看什么也没买。经过修饰得金壁辉煌的 “四季美”汤包馆,我感到肚子饿了。我走了进去。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面前堆着高高的蒸笼垛。没有一个单身的年轻姑娘在桌边,一个也没有。端着售票盒的服务员早就盯着我了。现在过来问我:“你有什么事?”
他不问我吃什么汤包,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事。找人,人不在。”
出了汤包馆,服务员还盯着我。要是我和剑辉一块儿来就好了。
好不容易利用考试得到了一天时间逛大街,又舍不得轻易回去。一家商店的立体声喇叭对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唱道:“我心思重重,心思重重——伊人,你今在何方?”
听着真解恨!且不说歌词,光是那感觉就解恨。声嘶力竭,又恨又爱,心在喷血,一个姑娘正在倒下,爱人却浪迹天涯去了。
我买了一盘“心思重重”的磁带。剑辉可爱听这个?她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不容狂想了。她家里的磁带全是世界名曲。她真的老是一本正经听世界名曲吗?她真的与老楚情深意笃吗?她干嘛什么都不说?有时候,我恨不能痛痛快快撕破她那层梦幻般的缄默,挽着她的手,说:“剑辉,我们下田去吧,队长今天要我们插秧。”我们是知青,一辈子都是。我们脸朝黄土背靠天,累个半死相互搀扶着走过田间小径。我们一个灶里烧火,一个锅里炒菜,香香地吃它三大碗然后坐在门槛上,望着远飞的雁群畅谈,什么都谈出来,谈得心里透亮,哭就哭个痛快,笑就笑个痛快。
毫无办法,我早就发现院里绝大多数人对剑辉都有一种想撕破她什么的阴暗心理。
医院是个女人国。是个知识阶层的女人国。她们比一般女人更讲究服饰。时髦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