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间使节(6 / 8)
是实话实说,老矿脉开采殆尽,火环城已经封矿多时,三年来再无法获取一块矿石了。”他的话里有几分辛酸,可是口气已经明显松动。
云胡不归心中暗松一口气。
从一开始,天罗就只想要矿石,要求火环城应召出兵,不过是讨价还价的一种方式,想要兔腿,先求全鹿,这岂是耿直单纯的河络所能想到的。
“龙噙者还让我带来一件礼物:这是一幅火环城的地下矿脉图,大概是火环城最早的建造者所制。”
熊悚脸上的惊讶再也难以抑制:“有这样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他挥起一只手,将眼前那个燃烧不休的银炉子推到一边,然后又从石床下拖出一口铅石箱子,拂去箱盖上的灰尘,权作桌面。
那个银炉子加上里面的炭火,怕有五百多斤,却被熊悚轻描淡写地推到一边。无须多言,熊悚是云胡不归所见过的最强壮的河络,云胡不归心中暗惊,他解下腰间的象牙盒子,倒出一轴卷得极细密的图轴,将图轴铺在箱子上,慢慢地展开。
卷轴上是一幅墨笔描画的地形图,一圈圈的纹路,描画的正是火环城的地下形势图,最下方更用青蓝重彩标出条条矿脉走向,图上写满细密的古怪文字,云胡不归一个都不认识,看熊悚似乎也不甚明了。
古怪的是,眼前这位河络王脸上的神情却随着卷轴的打开越来越愤怒,突然猛力一拍箱盖,咆哮起来:“这张图是假的!”
“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火环河络画的图!”残酷和嘲笑的语气重新回到夫环的声音中,“这个标志?不!这个部落根本就不存在!”
云胡不归一时愕然,不知形势如何就急转直下。
他分辩说:“这或许是更古老的河络留下的图谱。”
“你对河络一无所知,”河络王喝道,粗犷的脸上杀机陡现,“我早说你们居心叵测!”云胡不归仍想努力,熊悚却已经转身吼叫,“来人,把这个骗子给我轰出去!”
云胡不归拾起图轴细看,落款处的标志上画着一只人面夜蛾,他虽然懵懂,却也知道这不是火环城的街尾赤链蛇,不过此时,他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细节吸引过去:手中沉重,图轴中另有玄机。
铁炉散发出的热量让盘王殿内变得更加难以忍受,汗珠正从两人的额头和背上不断滚落。
云胡不归手一抖,图轴彻底打开,尽端突然显露出一把匕首来,那是另一把犀牛角柄的短匕首,又薄又锋利,带着可怕的血槽,刀尖映着明亮的炉火,炉火一会儿高涨,一会儿低伏,犀角匕首也就随之一亮一灭。
云胡不归吃了一惊,脑子里转了几转。
这并非一个刺杀任务,可这张图轴是个陷阱?莫非是天罗弑意图陷害他?
“来人!来人!”熊悚还在咆哮。
他听到身后的大门推开,那名独眼的河络带着铁甲士兵正大踏步涌入。
别轻举妄动。那是天罗弑的告诫。
在你完成之后,我会主持这场挑战。这是苍之天罗的承诺。
但他更多时候想到的却是启蒙师父独狼的教诲:人终有一死,但非今日。
熊悚背对着他在大喊大叫,他那汗津津的背部看上去毫无防备。
这里太热了,热得让人真受不了。云胡不归只觉得口渴得要命,他必须早做决定。
披着铁甲的河络士兵朝少年涌来。
他纵身向前,空气里骤然而起一道尖锐的呼啸声。
炉火晃动,粲然而亮,又转瞬暗淡。
闷热难耐的黑暗里,有人咕咚一声向后翻倒在地。
“你们对河络一无所知,”夫环熊悚咕哝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却有几分失望,“这么闷热的天气里,还关着大门,炭炉能加速释放炭毒,我们河络可以忍受这种毒气很久,而你们人族——什么时候明白过河络的生活呢?”
熊悚轰走他的灰鼠卫队,独自摊开那张地图,面对炉火入了一会儿定。过了半晌,才大步走到矮桌前,用炭笔写了一张纸条,封在一根铜管里,然后从桌边的铜丝笼里拎出了一只铜星甲虫。
熊悚将铜管套在甲虫那威武的独角上,甲虫看上去没有睡醒,蹲在桌面上摇摇晃晃。
熊悚焦躁地弹了弹它的独角,让它明白些这里谁说了算。
铜星甲虫在桌沿上爬了几步,张开翅膀飞了起来,它绕着盘王殿的大厅盘旋了几圈,然后找准了屋顶上的一条缝隙,晃动粗胖的躯体,钻了进去。
熊悚没有等候太久,门环三响以后,须发蓬乱的星眼陆脐瞪着一双怪眼,走了进来。他走路有点跌跌撞撞,巡夜师的野外视力极好,对地下生活却很生疏。
巡夜师陆脐有一张满颔浓密白须的胖脸,系着宽边皮带和银带扣,腰带上插着几件小工具,但是没有墨晶眼镜,最醒目的装束莫过于这位星相大师的身上挂满了用毛笔写满符咒的小木牌:坠落御免、兵刀御免、地震御免、水淹御免……大约河络有多少种死法,他身上就有多少块辟邪护身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