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高原的气质与灵魂(2)(4 / 7)
别人下一次再来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啊,朗萨女神?
我知道我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因为我说了一到情歌的故乡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康定城是贡嘎山嘴里吐出来的一颗夜明珠,我带着夜明珠的光泽走进了贡嘎山群,就激切地爱上了微笑在山怀里的海螺姑娘。
海螺姑娘是我起的名字,她原本叫央金,央金是妙音的意思,妙音来自何处,来自吉祥海螺,就像《大日经》里说的:“汝自今日起,转于救世轮,其音普周遍,吹无上法螺。”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我送给了她一个从青岛带来的右旋白海螺,这右旋白海螺原本是要送给寺院里的金刚萨埵的,但是我送给了她,她是一个世俗的女子,一个在康定城生活了二十年的吐伯特姑娘。她欣然接受,好像吉祥的海螺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那时候,和我同一个房间的扎西达娃泡温泉去了,所有的朋友都泡温泉去了,他们要泡很长很长的时间,泡够了还要吃烤全羊。就剩下我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啊,神不知鬼不觉。
我对她说:“……”
她对我说:“……”
兴奋的我唱起了情歌,来到情歌的故乡康定后我第一次唱起了情歌。唱着唱着,又跳起来,一跳就跳到海螺沟里去了。
海螺沟几乎是现代海洋性冰川的代名词,长约三十一公里,面积二百二十平方公里,是国家冰川森林公园和地质公园,一个大美之境、一个神在之地、一个冰清玉洁之所、一个情深意长之界。下雨,有雾,走在原始森林的小径上,坐在白雪皑皑的山峦上,浓雾始终笼罩着我们。我们看不见一切,一切也看不见我们。冰川藏起来了,我们也藏起来了。我们不知道冰川藏起来干什么,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藏起来会干什么。哈哈,朋友们,想象去吧。你们在一览无余的浅浅的温泉里泡得昏昏欲睡,而我却栉风沐雨在贡嘎大雪山的极顶之上,鸟瞰着溜溜跑马山,冰峰一样挺拔了自己,雾朵一样怒放了自己。
我是幸福而空灵的。那一刻,在贡嘎山腹地迷迷茫茫的海螺沟里,朦朦胧胧的海螺姑娘无限深情地依傍着我。什么叫天作之合?这就是。
接着就是离别,所有美好的相聚紧跟着都是离别。离别的时候,我情真意切地说了几句话。有个诗人鉴定了一下说:“也算是诗吧。”于是我把这几句话按诗行排列在了心里:
我们没有唱着情歌来,
我们却要唱着情歌去;
我们没有带着情人行,
我们却要带着情人走。
啊,康定城醉人的风景,
我们永远的情人,她的名字叫:
救度的母亲、空行的仙女。
——在此离别之际,
不必表示谢意,不必说声再见,
我们只想一声比一声肯定地说:
还要来,还要来。
飞机上,抱了一堆书,想看,但精力怎么也集中不到字里行间,一直默唱着情歌,想着康定城以及飘然欲仙的海螺姑娘。
到达青岛,回到家中,已是午夜,妻子在等我。我进门后拥抱了妻子,诚实而沉重地告诉她:“我把心丢在康定城了,我真真切切爱上她了。”
妻子望着失魂落魄的我,一声不吭。她理解我的爱,知道我是个梦幻中陶醉、理想中纯粹的人,更知道如何实现我的爱。
第二天早晨,遥遥远远的《康定情歌》把我从梦中唤醒,歌声是从光碟里流淌出来的,三男两女的五人组合把这首来自民间、朴素平实的古老情歌演绎成了跌宕起伏、激情喷溅的现代摇滚: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的照在,
康定溜溜的城哟。
你家溜溜的卓玛姐,
人才溜溜的好哟;
我家溜溜的扎西哥,
看上溜溜的她哟。
歌声戛然而止。妻子说:“回来吧,你的心,这里就是康定城。”
我说:“接着放啊,为什么不放了?下面的才是真谛。”
妻子坚持不放。于是我唱起来:
世间溜溜的女子,
任我溜溜的爱哟;
世间溜溜的男子,
任你溜溜的求哟。
是的,世间处处康定情,我们都是康定人。许多人去了一趟情歌的故乡,就希望自己的家乡或生活的地方也是康定城,我也未能例外。
我说过,情歌的故乡,是一切有情人的故乡——我的跑马溜溜的康定城,它是一座让人迷茫,又让人在迷茫中清醒、冲动、激昂的城,是一座能医治抑郁、萎顿、焦虑、怯懦、厌倦等等感情残缺、精神阳痿的城,是一座能给人带来幻想,并让人在幻想中升华出美丽、率真、仁慈、智慧的城,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心灵要塞、绿色澎湃的生命之都、青春激荡的情乡爱土。
去了一趟康定城,就变成了一个康定人,这是何等神奇的进化。
从此后,一切都变成了悄声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