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信仰的追求与心灵的挣扎(2)(2 / 7)
相。一个知识分子有责任把他对社会的思考和忧虑说出来,他的声音也许不足以覆盖大地,但正是这样的声音让我们听到了厚重冰层之下的痛苦呻吟,让我们直接感知了繁华热闹的浮沫之中隐现着怎样的“原生态”。我们常常探讨什么样的人是知识分子,在周昌义的这部小说里,我看到了一种独立、真实、不虚妄的书写姿势。他站在那儿,凝神倾听来自底层的呼喊和挣扎,撞击与疼痛是同时刺入他心脏的利器,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说出他的痛楚和忧虑?也许正是这样的姿势决定了周昌义的知识分子角色,对着世界,他说出真实的话,发出锐利的声音,以践行一个作家的良知。周昌义在遵行着他的信仰,与宗教无关,与人的生命有关,这是他思考与写作的基石,他信仰生命,所以面对生命的苦难,他不能保持沉默。
《江湖往事》触及的是我们当下的社会极其敏感而复杂的现实之一——关于农民工的问题。这个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早就不是一个新鲜话题,它所产生的持续思考也说明这是久悬未决的难题。周昌义在此时把他的目光和笔触伸向这个区域,无疑有着某种探险的意味,与其说这是周昌义的一次非常书写,毋宁说这是他对于自己勇气的挑战。《江湖往事》呈现的是一个名叫仁城的城市里的农民工与命运抗争的故事,无论是赢得城市还是失去城市,都还没有进入这群农民工的期待之中,他们只要求最基本的生存和生活,这是他们对于仁城的极限想象。然而这个标明“仁”字的城市,却以最大的冷漠和蔑视拒绝了他们。当穹小的哥哥穹大被钢筋穿透身体的时候,整个城市的躯体也被穿透。周昌义以一个“仁”字来为这座城市命名,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在“仁”的城市,穹大们不仅没有被仁慈地接纳,反而丧失了卑微而贫贱的生命。这是极为悲惨的事实,它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几乎每天都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那些在最底层挣命的农民工,是用怎样恐惧或漠然的心理面对随时降临的灾难,他们的血汗托起了一座座城市的大船,而他们自身却陷在沼泽中被淤泥吞没。
这是一种绝望的生存,它遭遇的不仅是生之艰难,更重要的是对未来无所希望的全面崩溃。穹小们是一个穷人群体的象征,这个群体散播在各个城市的缝隙,用他们沉默的力量,成为支撑城市庞大躯体的难以或缺同时又微不足道的分子。他们从事着城市最危险、最卑贱、最脏累的工作,得到的回报却最可怜,不仅身体承受苦难,个人没有尊严,就连生命都一文不值。他们在城市建起的高楼没有一间属于自己,以蜘蛛人的性命相搏擦洗的窗子没有一扇为自己打开,他们流血流汗付出劳动甚至生命的城市把他们隔绝在城市之外,他们甚至拿不到用生命搏来的微薄的血汗钱。周昌义敏锐的视角触碰到了城市震颤的神经,他没有蒙住自己的眼睛,而是用他的眼睛和他的灵魂一起喊出了底层人生的苦难。在这样的呐喊中,有他清醒而警觉的表达:一个社会的和谐与幸福取决于全民的普遍幸福,如果我们肆意地剥夺另一个人群最基本的生活权利,无视他们的生命存在,必然会导致社会的不安定甚至更大的震荡。穹小们最终对生活的选择正是不幸而残酷的验证。
当穹小在医院面对垂死的哥哥因为没钱而得不到救助,用刀一点一点划开自己瘦骨嶙峋的身体时,也把仇恨一点一点注入了自己的身体,从这个时候起,他要完成对城市、对一切不公、冷漠和践踏的复仇。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周昌义显然更为重视这个过程,这也是他探究人性的最初视点;他看到的是人性从善走向恶的子弹是如何射出的,它所击中的又是怎样的目标。在这个艰难的路途,周昌义洞开他的人物的心灵,让我们看到里面深藏的屈辱、不甘和真实的诉求,看到一个羸弱善良的生命如何在一夜之间面目全非。穹小们终于用以恶制恶的方式赢得了他们在城市生活的权利,却永远不可能占有城市的一寸土地——这个城市没有他们的位置。他们用暴力来获取财富,以为有了金钱就有了人应该拥有的尊重、权利、地位和幸福,殊不知这全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他们在获得金钱的同时,也沦为文明社会和“普世伦理”要急于清除的毒瘤,尊重、权利、地位和幸福等期待也就荡然无存。
当然周昌义的思考远比这显明的事实宽大,他关注的焦点是我们的社会究竟为这个群体做了什么?对生命持有的平等和尊重的态度,使周昌义在底层民众身上寄予了深厚的同情,也因此,他试图通过另一组农民工高粱们的图像打开另一个通道,看能否到达梦想的彼岸。高粱的出场似乎打破了穹小们制造的邪恶和恐惧的阴郁氛围,他是否会在社会认同的道德和正义的道路之上,带来农民工命运的阳光灿烂,不仅是一个悬念,也是一个令人焦灼的等待。遗憾的是,现实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残酷,它不仅粉碎了高粱们的理想期待,也把一个在社会潜流中运行的冷漠无情的生存法则呈现给我们:拿不到工钱的农民工们,即使手持法院的生效判决照例是一分拿不到。我们的法律通过一张表面上对农民工有利的判决文书,给农民工打了一个必然会扭曲他们灵魂的白条。周昌义试图告诉我们:白条上欠